那少年背着手走到何砚的摊子跟前,道:“这种东西还拿出来卖,能卖几个钱?”
何砚赶紧走过去,道:“我待会儿就走,现在就走,不坏规矩不坏规矩。”
那少年瞥了何砚一眼,不出声地哼了一哼,朝里走了一步,正对上趴在笼子里面的富贵,蓦地脚步一顿。
富贵趴在地上,呲牙瞪眼,盯着少年发出袭击前的低吼。
“啊啊”少年惊叫一声,转身一脚踢翻了笼子,踉跄了好几步,撒丫子就跑,富贵箭一般地冲了过去,少年的尖叫声伴随狗吠声越来越远。
而被踢翻的笼子开了盖,十几只鸡鸭鹅兔都跑了出来,被嘈杂的人群吓得四下逃窜。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何砚什么都没来得及叫住,“哎哎呀呀”了好一会儿,才蹦出一句:“我的鸡!”
不出意外,这天,何砚一分钱也没卖到,还倒贴了十几只鸡鸭鹅兔。
天将黑,何砚挑着空笼子回去,富贵耷拉着尾巴跟在后面一丈开外。
何砚站住,富贵也站住,何砚再走,富贵就跟上。
“唉…”何砚停下,放下扁担,从框里掏出一个布包,拿出一张凉透了的饼子,回头看富贵:“呐。”
富贵舔舔舌头,瞧了何砚一眼,耷拉着头一动不动。
何砚道:“不打你。”
富贵又瞧了何砚一眼,才慢悠悠地走过来,走到何砚跟前身子低到趴下了,翘着牙齿小心翼翼地咬住何砚递过来的半张饼子,轻轻拽了一下,没拽动,再看何砚,一脸诡异阴沉的微笑。
富贵:“……”
于是,昏沉朦胧的夜色中,一个白衣人张牙舞爪地挑着副空扁担跑得飞快,前面一只像离弦箭一样飞奔的白色长毛犬。
“好你个富贵!我蹲了一天一分钱都没卖到,你还把我的鸡鸭都放跑了!有本事你就别被我抓住,不然看我不拔光你的狗毛!我要把你卖到狗肉馆去!富贵狗肉馆听到没有——”
回应何砚的,是一声委屈的哀鸣。
何砚一口气追到家门口,停下喘气的功夫,发现富贵已经跳进了院子里狂吠。
这间小屋的围墙是一道木棍捆起来的,院子里的状况,在老远处就能一览无余,不过这时天色昏暗,不仔细看还真不好注意有何异样。
顺着富贵叫的方向看去,何砚这才发现屋顶上有几个东西——说是东西,是因为看起来不大像人。
何砚进了院子,冲房顶喊道:“谁在那儿?干什么的?”
“修、修房子喳!”
何砚揪着富贵的脖子,那几个黑影才从房顶跳了下来,何砚一松手,富贵就扑了过去,把他们围在了墙角。
何砚这才看清楚,是几只小妖,看那一身的黑羽,像是燕子,虽是成了妖,但站起来也还没富贵高,三四只缩成一团就像个大黑球。
何砚道:“老实说,到底干嘛的?”
一个燕子道:“修、修房子喳。”
何砚眨了眼,一层金光覆上瞳孔,扫视了一圈缩在一起的燕子,倒也没看出有什么暴戾之气,便姑且相信它们并无恶意了。
“富贵,去。”何砚一声令下,富贵掉头进了屋子。
何砚笑道:“那真是谢谢啦。”
燕子看富贵走了,才放松下来,叽叽喳喳道:“小事不用谢喳。”
在何砚的记忆中,由于三界都对妖物喊打喊杀,妖物向来都是躲着不见人的,从没听说过有主动出现在人面前的妖物,何砚道:“你们帮我修房子,是有什么事想请我帮忙吗?”
燕子叽叽喳喳道:“没有没有,我们从北方迁徙路过喳,在天上就看见这房顶有个大窟窿喳,所以顺道下来补一下喳。”
“那你们不怕被人发现?”何砚道。
燕子道:“平时我们都是做好事不留名喳,这次恰巧被你撞到而已喳。”
这时富贵出来了,蹲坐在何砚脚边,吓得那几只燕子又抱成一团。
何砚瞧了富贵一眼,知道了那房顶没有异样,这才放心,道:“那看样子你们平时没少帮别人修东西啊?真是好妖。”
燕子喳道:“是的喳,殿下说我们的房子砌得结实,就让我们闲着没事看哪里的民事坏了就帮帮忙喳。”
何砚一愣,“哦”了一声,问:“你们说的殿下,可是言河?”
燕子扑棱了两下翅膀,道:“没错喳,妖王殿下喳!”
何砚点点头,心中一阵微妙。
“房子修好啦,我们要继续赶路了喳。”
何砚挥挥手:“啊多谢了,一路走好……啊一路顺风。”
燕子飞走了,何砚拖着下巴进了屋子,心道:这言河还真有意思,之前听说他是把曾滥杀妖物的地方都打了个遍,现在却安排手下小妖助人为乐,是想跟三界和平相处?嗯,如此说来还真是个好妖。
何砚道:“嘛,不管怎么说也是沾了那殿下的光,不用自己修房子了。”
抬头一看,那一片大窟窿被一堆疙疙瘩瘩的泥土掺杂着羽毛堵住了,猛然看去像个巨大的马蜂窝,何砚忽然怔了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道:“好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