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赵承安也明白江城在气什么。
本来按他们算好的,闯刑之中,最难的一关便是滚钉板,而滚钉板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谓天乩,可对于刀口舔血,日日不缀训练有素的练家子来说,却并不是天堑。
赵承安本不该受这么重的伤的,而他偏偏受了这样重的伤,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故意的。
为了更逼一逼众人的苦肉计。
“......”江城心中有气,在收到消息赵承安殿前失血昏迷的一瞬,他的心差点停掉。
他彼时想不通,为什么呢?怎么会呢?他们商议了那么久,每一步都算到了,怎么会呢?
为此他和酒子任第一次爆发了争吵。
等听到他盐水加身后,狼狈上殿,衣甲为着之后,江城才反应过来。
他是故意的!
他在用自己的血拼,在用自己的伤赌,用他自己的命,在逼迫一国之主!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给李延熠留活路。
而偏偏,他骗过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
江城气啊,一口气梗在喉咙口里,上不去,下不来。
“这事,是我不对。”赵承安浅声认错,态度真诚极了。
“抬手。”江城闻言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赵承安悻悻的抬手,任他解开身前一圈一圈的布条,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暗紫色的血窟窿。
江城本来因为赵承安的道歉,微微软下的心肠,再看见这样恐怖的画面时,一瞬又硬了起来。
“这伤看着重,其实都不是大伤。”赵承安悻悻的道,“我当时算过了,有分寸的。”
“就是后来水冲的,看着厉害,其实大多数好了,都不会留甚么疤...”
“闭嘴!”江城陡然喝了一句,将赵承安劝慰的话,一下堵在了口中。
赵承安闭上了嘴。
江城稳了稳手,用布小心的擦拭着几乎要烂成一块破布,没半块好皮子的胸前背后。
“我错了。”
赵承安再次开口,比之前认真了许多,“这次是我急功近利了,下次不会了。”
“不,如果有下次,你还会这么做。”江城垂着头,小心的擦着伤口,头也没抬。
“......”赵承安能否认么,不能。
若是再来一次,他许是还会这么做,所以他无言反驳。
“你就是这种人,谁也改不了你。”他叹了口气,抬头看他。
“赵承安。”
“嗯。”
“我明白你的铁血刚直,家国大义...”江城望着他认真道,“我只希望下一次,你别瞒我。”
“我们既是兄弟,后背相托,你兵行险着之际,总要有人在后方为你兜着。”
“你往前走,你的后面就交给我。”
“我希望你能够信任我。”
“还有我。”酒子任从门外走进来,接道,“你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我们不拦你,但是你总要让我们知道,不至于自乱阵脚。”
赵承安默了一瞬,在他们的目光中,油生些自惭形秽,很快他又将那复杂感驱散,他望着他们,重重点头。
“好。”
“没有下一次?”江城挑眉。
“没有下一次。我保证,真的。”赵承安略略吃力的抬手,投降状,看看江城,又看看酒子任,诺道,“只此一次。”
江城点了点头,“好,我信你。不过,话是这样说,这一次的惩罚,却不能轻易这般算了。”
“对。”酒子任走过来坐下,心有戚戚的赞同,“错了还是得罚,咱们卫北军,最是重赏罚分明。”
赵承安刚要说什么,江城却已经不由分说的开始上药,将赵承安的话,生生断在喉咙眼里。
随后上药包扎的过程,又快又稳,不过片刻,便将赵承安重新包成了半颗粽子。
等赵承安再想开口,赵宁邦端了饭过来,他只得咽下,认命的顶着他们的脸色过活。
这样的日子足足延续了一个月,直磨到赵承安身子彻底大好。
被半强制闷在屋里这么久,赵承安觉得自己都快窝出毛病了,终于在躺足一个月后,一番求爷爷告奶奶,赌咒发誓的讨饶中,被允许下了床。
被允许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随着这些天过去,头发油的一挠就是满头雪霜是的白色头皮,赵承安时常会觉得能够闻到自己身上隐隐的骚臭味儿。
特别是在赵宁邦几次无意识的捂鼻子之后,更让人崩溃了。
他快被自己恶心吐了,浴血奋战,浑身是血都不带这么难受的。
几乎是坐月子般,被压迫着卧床休养足一个月。
赵承安再从房里出来的时候,觉得哪怕是去院子里坐一坐,都跟出国旅趟游一样!
像是掐着时间,赵承安下床的第二日,沉寂了许久的宫中传来了召见的圣旨。
赵承安打点一番,连胡子都没来得及刮,就被带进了宫。
老皇帝召见他的地方在勤政殿,除了老皇帝外,李延泽也在,两人正坐在旁边的软塌上对弈。
见他进来,李延泽只侧头看了他一眼。
“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之前告御状的行为,几乎是逼着老皇帝对自己的儿子提刀,赵承安也明白自己肯定不受待见,便格外恭敬的礼道。
果然老皇帝轻飘飘斜了他一眼,挥手让他起身,沉声开口道。
“赵承安,朕欲赐婚,将公主下嫁许配于你,你可愿意。”
赵承安闻言,本就垂着的手一拱,身子跟着矮了下去,“臣感恩圣上好意,臣不敢当。”
随着他的话,本就不甚明亮的殿内,霎时更沉了几分,连带着老皇帝的声音,都多了几分阴沉。
“是不敢还是不愿意。”
赵承安伏身,以头叩地,“不敢欺瞒圣上,臣不欲续娶,枉费圣上一片好心,臣实在有愧。”
“若是朕得要赐婚呢。”
老皇帝将手中的棋子,呼啦扔在棋盘上,打乱了一棋盘的黑白龙门阵。
李延泽随之在软塌便跟着跪下。
两人一同呼道,“皇上息怒。”
“息怒...?”老皇帝轻嗤一声,“赵承安,你是不是以为朕不敢动你。”
“臣不敢!”
“你!”
“父皇...”李延泽伏身求情,“赵将军同原配夫人情深义重...”
“若我非要你娶呢?”老皇帝打断他的话,朝着赵承安道,“娶,或者交出兵权。”
这话说的直白到了极点,连李延泽都哑声说不出话来。
赵承安微微起身,似早有预料般从襟口的暗兜掏出一方玉印,双手捧在手中,高高举国头顶。
“皇上息怒,臣不敢专擅贪权。”
屋里的内侍们紧紧底下了头,恨不得将耳朵都跟着堵上。
张梁迟疑了一下,取过赵承安手上一方小小的将印,小心的呈到皇帝跟前。
卫北军几十万兵权,就这样,说交就交了。
于别人而言,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高官大权,甚至是贵妻美眷...
就连李延泽都没想到赵承安交的这样轻易。
他伏跪着,余光随着张梁的移动,面上不显,心中却腾腾做跳。
“好,好个痴情种。”老皇帝似怒似喝的嗤道,“我大禹的公主,还配不上你不成!”
“皇上息怒。”赵承安伏地重重一叩,“微臣绝无此意。”
“臣妻当日被异族所害,臣曾坟前重誓,此生只得妻一人绝不相负,不续娶不纳妾,若有违誓,不得好死,死入地府,不得超生!”
赵承安这话说的太过决绝,一番话,直让老皇帝一腔酿好的火气,都发泄不得。
世人重诺,敬畏鬼神,这样的重誓,不论之前赵承安是否发过这样的誓,此时说出来,就等于他自绝后路了。
不续娶,不纳妾!
这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是何等的信诺?!
而以赵承安今日今时的地位,说出这样的诺言,又代表着什么。
在场的诸人,没有不懂的。
就连李延泽听到的瞬间,都不禁震了一震。
“好好好。”
老皇帝更是一连念了几个好,随即他看向李延泽,“你可听见了赵将军刚才说什么。”
李延泽迟疑了一下,掩下某种的复杂之色,垂下头,“是,儿臣,听见了。”
“好,赵承安,若你他日有违此誓,天下当诛!”
“是,若有违此誓,天下尽可诛之!”赵承安应的斩钉截铁。
老皇帝笑了一声。
他不得不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不论赵承安当日是否真的许诺,今日,这一诺,已然刻金纂玉,成了他扣在自己身上的一道枷锁,几乎一刀绝了他来日的野心。
老皇帝深深望他一眼,抬手让张梁取过一物。
他将那物亲手放入李延泽手中,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手,“你来念。”
李延泽若有所觉,抬首看了一眼老皇帝,随即打开了手中的圣旨。
“镇边将军赵氏承安,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今之大将军,天惠聪颖,使兵于疆,外抵他国之乱,内助四海之平,不辞劳苦,屡立奇功。感天地之功勋,朕心甚慰。应天顺时,受兹明命,特此钦受超一等护国大将军职,享公王爵,允带兵入宫,见钦不跪。于诚仁三十四年,二月二十,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
“将军,接旨啊。”
整个勤政殿一片静默之声,连呼吸都静了下来。
“臣...”
赵承安一时竟迟疑了。
“赵本初。”老皇帝似将他的迟疑尽看在眼中,他起身拿过李延泽手中的圣旨,缓步而下,拉过赵承安的手,亲手放在了他的手中。
“记住你的字。”
“以国为本,初心始终。”
“这护国大将军,你当的起,也一定要当得起,你该明白朕的意思。”
赵承安垂首,他明白。
“是,臣明白。”
老皇帝颔首,“接旨吧。”
手中的圣旨似有千斤,赵承安抿了抿唇,头一次诚心诚意的跪他。
“臣,接旨,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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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把权谋这段写过去了。
我的天呐...给我自己点烟花,砰砰砰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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