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
沈颐沉吟了一番,心想他虽占着理吧,可要是今日在场的只有沈金两家人,关起门来,怎么讨价还价,那倒也好说。
可现在这一屋子人,玄门世家子弟一大堆,明事理的不明事理的堆在一起,明眼看笑话的多些。
沈氏身为玄门之首不光是因为家底雄厚,人脉庞大,更多是因为玄门里立下的口碑屹立不倒,不能因他一人就毁了沈氏百年基业。
心里来回掂量了轻重,沈颐捋着胡子道:“这样吧,我也不是那等不讲理之人,自然也不会真的断了令郎一只胳膊,大过年的见了血光也是不好。”
“好在刚才大夫诊断,阿黎没有性命之忧,不过身子恢复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那这段时间就委屈令郎悉心照料,直到阿黎康复,你看如何?”
金夫人一听,愣了。
伺候人的活儿?她家阿岚怎么说也是个玄门公子,让他屈尊降贵的伺候个病人?那绝对不成!太侮辱人了!
不等金夫人拒绝,这沈颐似乎还觉着不够。
“再则,原本为表孝心,我是安排了阿衡,阿黎在正月期间,焚香跪拜,敬奉沈氏宗祠先祖,然则阿黎现下情况,你也看到了……”
金夫人秀眉簇起,登时怒了,可惜生气起来,还是软绵绵的:“你这是要我金氏的后辈给你沈氏先祖磕头?!”
金岚也是当场愣住了,面色苍白。叫他去给别人家的祖宗下跪?!传出去真的要颜面扫地了!他以后在玄门可怎么混?
沈颐冷道:“那金夫人是想献出令郎的一只胳膊了?那也不是不可以……”
金夫人怒道:“你这是欺人太甚!!”
那些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声音不大不小也不知道是说给旁人听的,还是给当事的两家听的。
“这看样子,两家人是打算撕破脸皮了啊。”
“不得了不得了,好好的过年,得闹成什么样啊。”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这沈颐如何也不肯松口,这金家也不肯让步,几番争执不下,皖俸如一言不发的站了出来。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定定看向他。
“我来跪。”
沈颐怔住,显然没明白皖俸如的意思。
“什么?”
“我来跪,沈氏宗祠。”
皖俸如说话的时候很平淡,没有过多的表情,仿佛说话的不是他。
他声音清冽:“教不严,师之惰。”
“适才我已罚过金岚,就请沈宗主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儿上,还有两家交情,不要计较。至于照顾令郎起居饮食和夜跪宗祠,就由我这个师尊代替受过吧。”
“……倘若沈宗主觉得不够,还可以再加,在下绝无怨言。”
沈颐顿了顿,很为难的看了一眼金巡机:“这……我听闻云山金氏有一外姓客卿,金宗主很是看重,便是眼前这位了?”
金巡机亦是为难,犯错的是金岚,怎么可以让皖俸如去跪?
皖俸如不语,金巡机这种时候也不好说话,沈颐想了想,一个外姓客卿替宗内嫡子受过,怎么想怎么不过瘾,不解气,亏本的买卖。
他看着金巡机的脸一字一顿道:“金宗主这般看重公子,想必是舍不得的吧?”
这老家伙智商这会儿好似不大够用,应是气昏了头,前因后果都只在意的是出气不出气。
他也不想想,比起嫡子受过,让皖俸如一个外姓客卿顶包,哪个会更丢面子?
当然是嫡子亲自受过了!
金巡机再如何看重皖俸如,那也不会选择自家宝贝儿子去跪拜别人家的祖宗,况且家里的主母在袒护心切,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到底舍得还是不舍得。
皖俸如笑了笑:“你都说了,我是外姓客卿,看重又怎样?总比金姓的去给沈姓的磕头来的好些?”
“………”沈颐气得一哽,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琢磨,沈颐觉的金岚去跪宗祠大抵是行不通,他要是硬逼迫一个孩子去,恐遭人口舌,对往后沈氏更加不利,换师尊受过虽然不解气,但好歹也不算太差,只有此法了。
沈颐妥协了。
“既如此,那就委屈公子了。”
“一报还一报,倒也不委屈。”
大抵是上天的意思,早晚要让他跪在沈翁青的牌位前忏悔罪过吧。
只当还债了,皖俸如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多少却也有点发闷。实在是……不太想看见那人的牌位,少不得又要想起许多糟心往事。
就知道来小镜湖准没什么好事,兜兜转转的,竟然还是要去跪他,郁闷。
沈颐没听明白:“什么一报还一报?”
皖俸如面上轻笑:“没什么。”
差点说漏嘴,好险。
良久,沈颐又问道:“敢问仙师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