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阁视线直直地看掌柜,尽量不去看那些酒菜,说道:“这酒楼……曾经是云汉阁的据点。”
中年男人眼皮一抖,道:“曾经是。”
沉阁指了指他手里的石牌,其上刻着似星子一样的符号,“我听人说,如果酒旗上绣有这个符号,便说明此处是由云汉阁相助才建起的。如果持有这样石牌的人来到,主人就要给予他所需的东西。”
“你们想要钱?”掌柜讥笑一声,将石牌扔到桌上,“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现在,谁还听云汉阁的?”
“为何?”沉阁问。
“云汉阁阁主背信弃义,自甘堕落去盗学魔功,在成亲之日杀人饮血,江湖上现在谁不知道这个魔头的事迹,现在云汉阁树倒猢狲散,门派又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三岁小儿都知道。”掌柜招小二过来,吩咐道:“明天把酒旗换了,不、现在就换。”
小二得令蹬蹬蹬跑下楼。
“烧了吗?”沉阁喝了一口热茶,又问:“既然已经背叛云汉阁,又为何让我们进来。”
“背叛?如你所说,没错,是云汉阁助我建的此楼,但既已沦为魔教之流,便不可能再与它同流合污。”掌柜鄙夷道:“你们吃了这顿,我李义算是仁至义尽,以后云汉阁跟我就没一丝一毫关系了。”
饭菜依旧香气扑鼻,兜帽下,藏七将视线移至对面人的颈间。
“李掌柜竟然如此大仁大义。在下真是惭愧……”沉阁苦笑道:“云汉阁阁主之事,我们也是后来才听到的。我们捡到云汉阁牌子后,迫于饥寒,就起了蹭几顿吃喝、诈些金银的想法,却没想到掌柜如此明事理,已弃暗投明。”
掌柜一笑,不多言语:“你们是在哪里捡到这个信物的。”
“实不相瞒,我们是从尸体上摸到的……”
“尸体?”掌柜神情一凌。
“大概一个多月前,我们路过燕州,离燕京不远的地方,听到一阵打斗声,寻声过去后,活人倒是没看到,在断崖下发现了两具尸体,应该是死了的,就想翻一翻他们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当然,是他去摸的。咳……”沉阁轻咳了一声,示意藏七来讲,自己朝龙井虾仁伸去筷头。
兜帽下藏七的目光随着筷头移动,嘴里接话:“是,但一个子都没摸出来,只有这个牌子,倒是其中一具尸体上,有很多刀剑暗器,我身上这件斗篷也是扒的。”然后从怀里掏了一把短刃出来给掌柜看,“大部分我拿去当了,还剩这把。”
沉阁抽空将一块狮子头夹到藏七碗中,隐隐带有含糊不清的一个字,藏七差点没听出来——“吃。”
“两具尸体,其中一具身带暗器!”掌柜失声一喊,二楼客人纷纷看过来,他察觉自己过于激动,压低了嗓音再问:“你确定?”
“是的。”藏七也伸了筷,霎时桌上如风卷残云,杯盏碗筷作响,只见残影。
得了肯定,掌柜脊背微颤,双手死扣着桌沿:“那其中一个,是不是穿着喜服?”
碗筷撞击声中,藏七扔去那个烂包袱,“他的衣服也扒下来了。”
掌柜接过已经浆成暗褐色的包袱布,仔细分辨,原色是大红,上面原本精细的纹路也隐隐可见……十指紧扯着布,似乎势要把它看出个窟窿。
忽然,底下传来一阵骚丶动,李掌柜回神起身,宽袖里甩出一包碎钱,然后大声道:“这石牌是你们的也好,是捡来偷来抢来的也好,留着话去跟大虚峰的解释!”
二楼耳尖的客人都听到了这话,议论纷纷:“大虚峰?大虚峰的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这附近有魔教余孽出没,应该是来捉那魔教余孽的。”
李义走至二楼楼梯口,小二已经领着大虚峰的人上楼,躬身迎接:“卜道长。”
小二指着靠窗那边赔笑道:“就是他们二人带有云汉阁的信物……”
众人再朝之前的位置看去,那二人竟凭空消失,窗户开了,夜风呼呼灌入,桌上四碗八碟干干净净。
“人呢?”
酒楼后的巷子,藏七带着公子飘然落地,松手后退半步,接过公子抛来的钱袋,垫了垫钱袋的重量:“公子神机妙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沉阁长叹:“省吃俭用些,应该勉强能活到陵州。”
“两位小兄弟诶——”
忽听到后面有人唤,藏七心中一惊猛回头,自己大意了?竟然没察觉后面有人。
只见一个矮小的老头正蹲在墙角笑眯眯的看着他们,黑白相间的头发上夹着好几根草,粗布麻衣带补丁,腰背佝偻,手边一个破碗。忽略脏兮兮的老脸,说的上是慈眉善目:“入帮吗?管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