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楼坐在乌竹眠的床边,手指紧紧攥着被角,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已经第六天了。
师姐的呼吸越来越弱,琉璃玉骨上的裂痕已经蔓延到脖颈,像是一件随时会彻底碎裂的瓷器。
丹霞子说,如果明天日出之前,师兄们还不回来的话……
“不会的!”李小楼猛地摇头,把可怕的念头甩出去:“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窗外,暮色沉沉,仙盟的钟声敲了七下。
天光一寸寸暗下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掐灭的烛火,残阳如血,泼在仙盟的琉璃瓦上,将整座大殿染成一片凄艳的红,仿佛连砖石都在渗血。
李小楼用湿帕子轻轻擦拭乌竹眠额头的冷汗,小声念叨:“师姐,你再撑一撑……小师兄和三师兄已经去找涅槃火了,大师兄和你家剑灵都那么厉害,肯定能拿到玄冰髓和太古魔族的血……”
床上的乌竹眠毫无反应,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
李小楼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被这暮色压得喘不过气,殿内安静得可怕,只有乌竹眠微弱的呼吸声,和更漏滴答的声响。
那声音每响一次,李小楼就觉得心口被刺了,更漏滴尽时,若再不归,琉璃玉骨便会彻底崩碎。
“砰——!”
此时,殿门被猛地撞开,李小楼惊得差点跳起来。
千山快速冲进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赤玉瓶,瓶口封印着金色火焰,隐约能听见凤凰清啼。
他身后的云成玉脸色惨白,右臂焦黑,被两个药童搀扶着,却还扯着嘴角笑:“小师妹……我们……拿到了……”
李小楼的眼泪“唰”地流下来:“三师兄!你的手——”
“死不了。”云成玉虚弱地摆摆手:“涅槃火太烈……差点把千山这小子烤熟呢……”
千山急道:“先救阿眠,丹霞子前辈呢?”
丹霞子从内室转出,看到涅槃火时眼睛一亮:“好!现在就差……”
话音未落,天际突然传来剑啸,一道银光破空而至,劈开暮色,如流星坠向仙盟。
谢琢光踏剑落地,黑发染血,且慢剑上缠绕着红色细纹。宿诀踉跄着走下飞剑,胸口一个血洞还在渗血,手里却死死攥着一块幽蓝的冰髓。
“万年玄冰髓。”宿诀哑声道:“和……太古魔血。”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琉璃瓶,里面一滴紫黑色的血珠正在蠕动,仿佛有生命般撞击瓶壁。
丹霞子一把夺过材料,声音发颤:“好好好!材料齐了,立刻开始!”
李小楼哭着追了两步,却被千山拉住,她回头,看见云成玉瘫在墙角,焦黑的手垂着,嘴角却带着笑。
暮色终于吞没了最后一缕天光,但殿内涅槃火的金芒正烈。
丹霞子扫视了众人一圈,正色道:“我最后确认一遍,碎骨重铸,九死一生,你们确定要赌?”
众人齐齐点头。
“碎骨……就交给我吧。”
谢琢光站了出来,他从来冷静自持,此刻却连最基本的表情管理都做不到,眼角泛起不正常的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灼烧他的魂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乌竹眠的痛,他感同身受。
剑气自谢琢光周身轰然炸开,将整个内室笼罩在森寒的剑域中,众人被迫退出几步。
“你确定要自己来?”宿诀沉声问。
谢琢光没有回答,他俯下身,额头抵住乌竹眠冰凉的眉心,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这次别想再丢下我了……阿眠。”
他叫她阿眠。
不是“剑尊”,不是“主人”,是百年前那个喜欢给他编剑穗、会对着他自言自语的小姑娘才有的称呼。
“谢琢光……”
乌竹眠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染着赤金色得瞳孔望向了他的方向,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你……在犹豫……什么……”
“……谢琢光。”宿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再不动手,她就真要碎了。”
谢琢光闭了闭眼。
“阿眠。”他低声唤她,指尖轻抚她苍白的脸,一字一句道:“准备好,我动手了。”
且慢猛然刺下。
“咔嚓——”
琉璃玉骨碎裂的声音清脆如冰,乌竹眠的身体骤然绷紧,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