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生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对着文仓重重地点了点头，重复道：“相信我，我做好准备了。”

文仓冷哼一声，对着蒲生吐出烟气：“釜山大停电，并非是对别国基础设施的袭击，而是一场试验——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北极星项目’。”

“是的，我听说过这个词，但是我查阅了很多资料，完全没有找到和它相关的描述，我也只知道它和釜山大停电有关……”

文仓勾起嘴角：“当然，你不会看到任何有关这个项目的资料，因为所有的资料都已经被封存了。只有少数政府的最高官员才有权翻阅，听说即便是警察厅长官都不知情。而北极星项目的内容是……系统。”

蒲生皱了皱眉：“系统？”

“没错。确切来说是一个电子系统。具有很强的可塑造性的电子系统，一个可以将一整座城市，乃至一整个国家，甚至是全世界都联系在一起的电子系统。”文仓呼地一声吹出呛鼻的烟雾，“这个系统可以自行运作，通过独特的算法入侵每一台电子设备，手机、电脑、蓝牙耳机、智能手表、冰箱、收音机、传真机……一切的一切，它可以和一切电子设备产生连接，从而让它的使用者远程访问这些电子设备——换句话说，它既是一个连接器，又是一个电子炸弹。”

蒲生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这可能吗？

见到蒲生的反应，文仓自嘲般地笑了笑，将烟灰弹进烟灰缸：“我第一次听到这事儿也和你一个反应。”

“所以釜山大停电……”

“是的。”文仓点了点头，“‘北极星’入侵并接管了釜山的电网系统，并人为地造成了超负荷，导致整座城市陷入黑暗——这原本只是一项实验而已，一开始没人相信能够成功，但它成功了。只是最后是由韩国人来埋单的。”

“那么是谁在操作这个系统呢？”

文仓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任务是把一辆卫星直播车开到发电厂附近，仅此而已。”

“车厢里有什么？”

“门锁着，我没看。”

“藤井沙希在这次行动中担任了什么角色？”

“她是以防不时之需的后备人员。”文仓回答。

“所以她没有参与行动？”

“是的，没有直接参与。不过她好像为行动提供了一些情报。”文仓耸了耸肩，“据我所知是这样，我对她并不是很了解。”

“——她因为什么被暗杀？”

文仓微微抬起头，盯着眼前三寸高的虚空，开口道：“她并不知道‘北极星’的存在，她以为是因为我们的行动失败，所以才会造成釜山大停电，所以才会造成那么多人死伤——她认为这是一个丑闻，我们应该勇敢的承担责任……”

“所以她暗中调查了这件事情？”

“是的。”文仓点点头，“显然，她调查到了一些她不应该知道的东西，被公安发现了，所以才会出现这个。”文仓的手指头在批转暗杀文件的复印件上敲了敲，“事实上，假如公安知道你知道了，你的人生也会以这张纸的形式终结。更让人遗憾的是，你现在也没有回头路了。现在的你只能尽量让公安不知道这件事。”

蒲生抿起嘴唇：“那，你为什么能够活下来？”

文仓笑了：“我不知道。”

“不知道？”蒲生非常惊讶。

蒲生点了点头：“我早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所以提前辞职跑路了。事实上，我离职时在档案里留下的地址不应该是这份文件上的这个，我这些年换过很多次住处，我甚至在札幌居住过一段时间。可你也见到了，这份离职文件上写的我的住址是这里，你也是因为这个才找到的我。这说明即便我已经辞职很多年，还是有人一直盯着我——多亏了你我才知道这点，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原来如此。

蒲生心想。

文仓嘴里的“不知道”，是指公安高层觉得他对北极星并不知情。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偶然。”文仓简短地回答。

“单纯是偶然？”

“信不信由你。”

“你认为对吗？”

“什么对吗？”

“北极星的存在，试验，暗杀——你是怎么想的？”

“无所谓对错，我只是想活命。”文仓将烟头插进烟灰缸，“但如果你硬要说的话，假如当初藤井没有死，假如她将她所查到的一切全都抖搂出去，那必定会在全日本，不对，全世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你好好想想，这个系统可以窥探任何一个人的手机、笔电、平板，你的个人信息会被一览无余，你的银行账户及密码，你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你的所有联系人，你和谁发过邮件，邮件的内容又是什么。你喜欢什么样的东西，你对感情的偏好是什么，你喜欢用什么视频软件追剧……

这个系统的管理者可以透过这个系统关注你的一言一行，他可以听到你说的话，他可以听到别人对你说的话，他可以通过你的手机听到别人对别人说的话——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恐怖的事情吗？就像你每天的所作所为都在被人围观一样，这就像是‘楚门的世界’，只不过更现实了一点儿。如果这些信息被正确的使用了倒也还好，如果没有呢？

这意味着那个人可以随意掏空你的银行账户，哪怕你没有告诉任何人账户密码，商家可以特意向你投放你中意物品的广告，某人可以利用你不想被他人知晓的秘密威胁你，那个人可以操控你的手机，给你的所有联系人群发一条骚扰短信，也可以跟你的女朋友发送一些绝情的话，让你们闹掰……他甚至可以把你的生活截成短片放在深网上供人观赏——有一双眼睛正在无时无刻的注视着你，哪怕你在睡觉，他也在盯着你，哪怕你在洗澡、你在上厕所，他也同样在盯着你。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随时夺走你的生活。”

蒲生惊叫道：“你是说，这个系统，或许已经被政府投入使用了？”

文仓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没办法改变任何事情。不过如果我是你，我会试着放下这件事情，迈入新生活——但是老实讲，我怀疑你是否真的能够做到。”

文仓顿了顿，咧嘴笑道：“我反正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