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望着裕王,欲君臣同喜,不过见裕王意兴阑珊,不由得颇为诧异。
徐阶也没有在意高拱的反应,依旧寻常那样的沉稳,不过他也是流露出了兴奋之情:“多行不义必自毙。通倭假案,贱买灾民田产污圣名大案。有此二者,严嵩父子欲脱罪,难了。”
高拱点了点头说道:“机不可失,我等速遣御史上疏吧。”
三人商量的差不多了,皆望着裕王,等待他来拿主意。
裕王乃移目相视,想起了裕王妃的话语,示意了一下说道:“严嵩父子柄政二十载,两京一十三省党羽众多。欲除之,诚非易事……”
徐、高、张三人皆是愕然不已,静静的等待裕王接下来的话语。
不过这下轮到裕王愣住了,之前只是想想,怎的直接说出来了。
“王爷所言甚是。”张居正看见裕王没说话,立马就接着说道:“皇上若欲动之,必有旨意。无旨意,则决心未下。此时宜观望,而不宜擅动!”
此语竟与裕王妃之言无异!裕王直视张居正,眼中闪过了思索。
“怎么?臣言有误否?”张居正被裕王的目光看着,有些疑惑的问道。
“无、无误。汝言甚是。”裕王愣了一下快速的回道,随即目光看向了窗外。
徐阶与高拱也十分诧异,相视一眼,同望张居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张居正会意,望着裕王便继续说道:“此事蹊跷,臣总觉,以宫中之名买灾民田产之事,甚为怪异。
若属实,必有多人殒命。何人所为?其中变数难测。此等诡谲之事,未确凿前,后发者制人,先发恐为人所制。”
徐阶与高拱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共同望向裕王。
此话竟然又与王妃所说对应上了,这一刻裕王的心彻底乱了,直接便沉默了下来。
张居正看见裕王没有反应,于是又轻声叫喊:“王爷……”
“嗯。”裕王漫应,方觉失态,轻咳一声,正了正面容:“张师傅之言入木三分。高师傅所言也对。
不过陛下既然没有明言,但是我们也应当,择一御史准备弹劾内容,等局势稍微明朗一些,再进行弹劾。”
徐阶三人听到裕王的话语,知道裕王虽有失神,不过都将他们的话听进去了。
徐阶率先说道:“人选之事当慎之又慎。若事情泄漏,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高拱紧随其后,直接就推荐了一个人选:“徐阁老所言极是。吾麾下正好有一人,他乃是都察院御史,曾参中宫太监铁矿盐井之事,皇上准奏,严惩数人。若是由此人上疏,陛下定然会重视三分。”
张居正在一旁好奇的问道:“何人?”
高拱语气坚定地说道:“邹应龙!”
“此人可矣!”张居正明显也是听过这人,眼前一亮便说道:“浙江买田之事若实,便令邹应龙首疏。”
“如此行事,务必须要隐秘。”裕王说完之后,突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疑惑的抬头看去。
门外宫女禀道:“启禀王爷,王妃娘娘准备回门……”
裕王立即起身,快走几步,到了门口问道:“如所言的乃何事?”
宫女已经在门外跪着,不敢迟疑立刻回答:“王妃准备回门,说是王爷准备归还皇爷赏赐的丝绸,而那些丝绸有一千匹,被王爷赏赐给了王妃的娘家。而王妃这次回去,就是准备要回来的。”
“荒谬!”裕王怒斥了一句,而后皱着眉头说道:“告诉王妃,待本王至,方可离去。”
“诺!”宫女又慌忙爬了起来,快步向后院跑去。
徐、高、张三人,这才明白王爷此前失神的缘由,不由得目光交错。
徐阶很是有眼力见,直接上前两步说道:“王爷,此事宜从长计议。臣等先退,待景行有新的消息传来,我等再商议。”
裕王此时也是忧心后院的事情,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善。我等也当谨慎一些!”
三人躬身一揖:“诺!”
“各位师父们先退下吧。”裕王似急于见裕王妃,话音落下便站了起来。
“此信请王爷慎重保管!”徐阶将王远的信件递了过去,郑重的叮嘱道。
裕王仓促接信入怀。
高拱不如徐阶与张居正细致,没看出裕王和裕王妃之间的微妙,此时直言道:“此类信件,交给王妃保管最为妥当。王妃聪慧,可堪此任。”
裕王听后,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本王知晓了,退下吧。”
张居正急忙扯高拱衣袖,示意他赶紧一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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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赈灾!”何茂才竟无往日的暴躁,只是静静的坐在位置上,神情恍惚的说道:“吾等竟遭沈一石那厮出卖……改稻为桑之事休矣……”
“如今并非改稻为桑之事也!”郑必昌仿若与何茂才换了性子,往昔的沉郁不见,此时的面色铁青,大步踽踽而行:“改稻为桑若败了,你我大不了罢官下狱。然若淳安所囚的那个井上十四郎,若是泄漏了吾等之事,你我皆将诛灭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