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虽然虚弱,但是王远也听清楚了。
仔细打量,王远才发现这郑必昌露出衣外的皮肤上,都是各种各样的伤痕。
最恐怖的是他的十个指头,隐隐都有些变了形。
这下子王远也是明白了,为什么先前郑必昌说的口供,他没太听清楚!
“王大人,同朝为官,那便是在一条船上,若是这船翻了,不管先落水还是后落水,谁都不能幸免!
大明朝可不止我一个郑必昌,换上谁来做这个官,都只能像我说的这样做!”
“住口!”王用汲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脾气瞬间也就爆发了出来:
“你自己是衣冠禽兽,看谁变都是禽兽吗?”
郑必昌此时更加坦然了,竟然还轻笑了一声:
“文官官服上绣的是禽,武官官服上绣的是兽。
王大人,两位上差,我大明朝一个尚书,一年俸禄折银也才七百三十二两。我当了布政使,一年俸禄也就五百七十六两。
一头鹰一只虎,靠着这些俸禄,他们也吃不饱吧!穿上了这身官服,你们说哪一个不是衣冠禽兽?”
啪的一声,锦衣卫那头领一下子,将手中的茶杯砸在了地上。杯里的茶水向着郑必昌的方向泼去,登时间,郑必昌脸上便沾满了茶叶。
“狗日的!之前贪污的时候跑哪去了,这时却想着把事情往四处扯,竟然还敢将脏水往陛下身上泼!
老子告诉你,唐朝宋朝最多就是诛九族!我大明朝可以诛你的十族!”
郑必昌抬了抬手,发现十分艰难,于是也就不管了,嘿嘿笑着说道:
“上差,你可曾想过,你今日能对我这般,明日别人就能对你这样!这就是官场!”
王用汲脸色阴沉了下来,沉着脸对着一边的书吏说道:
“把口供拿过去,让他签字画押,然后送到王钦差那边!”
………
看到这里,王远没有打扰而是退了出去,走到另一间审问室。
这里正是海瑞在审问何茂才。
何茂才的情况比郑必昌更加恐怖,满脸都是鲜血,眼珠子鼓起,充满了血丝。
一个锦衣卫抓着他的手往后背掰,骨节的咔咔声,就连外面的王远,也能清晰的听到。
坐在大案上的海瑞,虽然已经看了两三天了,但是此刻还是不忍的闭上了双眼。
“好了,给他松开吧!让他招供。”突然海瑞发话了。
不过正在动刑的锦衣卫,哪里听他的话,仍然在继续折磨着何茂才。
另一个锦衣卫也在一边问道:“说严嵩就说严嵩,说严世蕃就说严世蕃,为什么非要往陛下身上扯?还扯不扯了?”
何茂才这时,被折磨的痛苦异常,哪里还答得出话,浑身就像淋了雨一般湿透了。
海瑞看见这情况再次说道:“我说了松开他!让他招供!”
“还敢不敢往陛下身上泼脏水了!”那两个锦衣卫依然不搭理他,兀自喝斥着何茂才。
“啪!”海瑞一拍惊堂木,便站了起来:“松开!让他招供!”
两个锦衣卫被这般大的动静吸引了目光,看向了海瑞。
海瑞双目赤红,死死的看向两人:“你们莫非是忘了王钦差的交代?这里的审案由我主管,你们只是配合的!松开!”
那两个锦衣卫听到如此,才悻悻的收回手,而何茂才则是一头摔在了地上。
海瑞也不看退到两边的锦衣卫,转而看向了趴在地上的何茂才:
“何茂才,起来回话!”
何茂才的两只手臂现在自然是动不了,不过他竟然用头顶着地,一点点的爬了起来:
“你还要我回什么话?重刑之下焉有实话?”
海瑞点了点头,一副十分认可的模样:
“你这话说的不错,你在浙江管了四年的刑名,怕是冤死了许多冤魂吧。
如今也正是你的报应来了!你就如实回话,早些问完,也早些痛快不是!”
何茂才深吸了口气:“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海瑞一双眼睛就像刀子一样,死死的盯着他:
“是不是实话,我自然知晓。我就问你,你刚才说的这些话,你们干的事情,都是为陛下干的?陛下什么时候给你们下过旨意?”
何茂才摇了摇头:“没有旨意!”
海瑞冷哼一声:“既然没有旨意,你凭什么说是为陛下干的?”
何茂才有些愤怒的吼道:“织造局是为宫里当差的,内阁也是为宫里当差的。内阁和织造局叫我们干的事情,那不叫为陛下干的,是为谁干的?”
海瑞找来的这个书吏,就是之前为他记录的,对于这种话也是直接就记上了。
但是之前退到一边的锦衣卫,却是一拍桌子喊道:“这句话不许记!”
正在进入的书吏一愣,十分惶恐的看向海瑞。
海瑞皱了皱眉,也没为难这个书吏只是说道:“把纸笔给我!你先退一下吧!”
那书吏连忙将记录的纸笔都递了过去,如蒙大赦一般的退了出去。
海瑞拿起笔自己便开始记录了起来!
那两个锦衣卫见状围了过来:“海知县,这样做的后果你清楚吗?”
海瑞看也不看他们,继续着手上的记录:“你们若是怕担后果,自己退出去吧!”
那两个锦衣卫听后脸色突然变了,随后阴沉着脸就走了出去。
但是,两人刚走到门口,便看见阴沉着脸站在这的王远,两人脸色一变,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滚回去!圣旨让你们配合审案,你们就是这般做的吗?这些口供不能由文官记录,记了也不能立案,这些你们都不知道吗?
隔壁的问话已经结束,你去将王知县叫过来,让他配合着海知县记录!
等这里的事情审问完了,和他们说,本官在大堂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