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身影。
在清平巷口,悄然被一人看在眼里。
此人正是当朝御史丁廷。
他已下朝,褪去朝服,换上便装。
否则,以他的官员身份,方才那一堆秀才文人早就认出并前来行礼了。
“此人性情孤傲,行事作风颇为独特。”
“可堪一用!”
抱着这样的念头,丁廷不再迟疑,踱步间便来到了同僚余敏家中。
近些时日。
他们二人发现了金銮殿上的一桩惊天大案。
在权衡利弊之后。
他们陷入了犹豫、徘徊与纠结之中,不知是否该揭开这桩大案。
在未揭开之前,朝堂上风平浪静,可一旦掀开这层盖子,恐怕届时要死不少人。
这案子就好比一件物件,没上秤之前,看着三两斤都够呛,可一上秤,三千斤都打不住,着实让人心慌意乱。
“此事牵扯极大,还是再多给我几日考虑考虑。”
见丁廷前来。
余敏以为他是来催促,下意识地便开始推脱。
他虽肩负官职责任,但同样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私心,会想要保全自己。
在他们两人之中,丁廷无疑显得更为大公无私。
“余兄说笑了,不过一二日的功夫,我还是等得起的。
只是方才在来的路上,我想到了一个两全之策。”
丁廷开口说道。
余敏投来好奇的目光。
丁廷看向他,一字一顿地说:“大明日报。”
没等同僚发问,丁廷接着说道,“你我同朝为官,自然知晓大明日报如今已如同皇家之物,与之前的宝钞提举司并无二致。
虽是一个独立衙门,但实则是皇家的私产。
若我们派人将此事投稿给大明日报,其负责人必定会将此事告知大明日报如今的主事之人——方孝孺。
方孝孺此人,乃是如今朝堂上武英殿大学士,更是陆羽先生的高徒。
而在如今的朝堂之上,又有谁能比陆羽先生的影响力更大?”
丁廷侃侃而谈,将一切分析得极为合理,同时也大大降低了他们二人所要承担的风险,真正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目前的朝堂局势,朱元璋仍是一家独大,其次便是太子朱标。
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分为两大党派。
势力已有江河日下之势。
反倒是刚刚兴起的实学一派,颇有精通天下之势。
陆羽虽不在朝堂之内,但他的门生却陆续进入朝堂,如掌管宝钞提举司的杨士奇、负责大明日报的方孝孺。
还有已进入工部的马军则、吏部的黄冠。
尤其是这一次,随着大量官员纷纷落马,不少实学之人涌入六部衙门。
实学派系目前虽还弱小,但已然有了崛起之势。
朝堂官员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只需有人振臂一呼,恐怕这朝堂上的第三大派系便可瞬间成形,怎能不让人加以关注?
听着丁廷的言语,原本还有顾虑的余敏双目一亮,嘴角微微上扬,面上浮现出一抹红光,像是松了口气。
在心神松懈之下。
他将二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脱口而出:“如此一来,我们所要告发的户部侍郎郭桓,哪怕他手眼通天,在下方勾结再多朋党又如何?
难道还能比得上之前那些尚书大人吗?
陛下动手,可是从来不讲法不责众这一套的。”
二人对视一眼,这一刻都暗自下定决心。
“那就直接派人去联系那位性情孤傲的书生,也算是咱们送他一场富贵,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住了。”
“自然合该如此。”
丁廷会心一笑,“哪怕日后此人知晓是你我二人设的局,恐怕他还得感谢咱们。”
“哈哈哈。”
顿时。
在前厅之中,两人畅快地大笑起来。
……
另一边,王兴回到家中。
妻子王氏目光中带着希冀,满怀希望地问道:“过稿了吗?”
王兴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王氏眼神一黯,但也没有抱怨责怪,只是默默去生火做饭。
到了吃饭的时候,端到王兴这位书生面前的,不过是半个烤红薯。
“笑话,天大的笑话!”
看到红薯,自视清高的王兴大笑起来,“我可是秀才,有功名在身的文人,哪怕不吃山珍海味,起码也得是清粥小菜度日。
娘子莫不是在同我开玩笑?
还是说娘子节俭得过了头?
厨房缸里不是还有珍珠白米吗?”
“都没了。”
妻子王氏摇了摇头,看着那半个烤红薯,咽了口唾沫。
家里就剩下这点粮食。
她自己都没吃,全给了王兴这位自家夫君。
“娘子说笑了。”
王兴失笑着摇头,一个箭步冲到厨房,打开盛放白米的缸,里面空空如也。
他一脸颓丧地回到房内。
王氏见状,只能好生安慰:“若实在不行,就去给张老爷家当账房先生。”
“笑话,笑话!”
王兴不住地摇头,“我可是秀才,怎能去做那种粗鄙的营生?
你看同住在这巷子里的韩兄、王兄,还有那上官兄,一个个都快搬出这巷子了,我难道还不如他们?
他们往日功课可没我做得好。”
王氏不敢反驳夫君。
只好再次提议:“那不如去街头小巷替人写信,也能赚些钱财。”
“不可,万万不可!如此一来,和那些贩夫走卒又有什么区别?”
王兴再次摇头。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王氏终于忍不住了,眼中含泪,神态黯然,低声嘟囔着:“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孩子和母亲也好几顿没吃饱饭。
家里唯一的粮食就只剩这半个红薯。
你说说该怎么办,这日子还怎么过?”
说着,王氏悲从中来,泪珠止不住地往下落。
王兴见此情景,心中也有些良心不安。
但要让他放下读书人的架子。
就像孔乙己放不下那身长衫一样,一时间他实在是做不到。
他眼睁睁看着平日里不如自己的几人。
凭借给大明日报投稿过稿,虽说没有更进一步,从秀才摇身变成举人,获得半个官身,但身家却越发宽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