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还是心软了那么一点。
后宫之中聪明人不在少数。
在如此局势下,汝宁公主进宫后久久未出,朱元璋和太子朱标又急速朝西庭赶来,行刺事件幕后凶手的人选已然呼之欲出。
真相即将水落石出。
得知此事的高丽妃和惠妃郭氏,情不自禁地赶到了西庭,下意识地便闯了进来。
见到汝宁公主,二位嫔妃一时竟将旁边的朱元璋给忘在了一边。
汝宁公主行刺的可是陆羽驸马都尉、武英殿大学士,那可是她们下半生的依靠,也是她们女儿未来的指望。
两人心急如焚,一时忘却礼仪,也是人之常情。
“汝宁,是你吗?”
高丽妃性子稍软,率先开口说道。
惠妃郭氏的语气则咄咄逼人:“汝宁,因你一人之过,便要让两个妹妹也陷入和你一样的境地,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惠妃郭氏步步紧逼,眉目间透着一股威严。
往日她在后宫风评极佳,不然也不会日日与马皇后在御花园中游玩。
可今日为了自己的女儿。
她也是豁出去了,眼神凌厉,目光如刀,仿佛要将汝宁公主逼至绝境。
“刺杀皇家之人、当朝重臣,汝宁,你可知按照我大明律法该如何惩治吗?”
一旁的马皇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她心疼汝宁公主的处境,却也明白此刻高丽妃和惠妃郭氏的心情。
下半生的依靠,差一点就化为泡影,换作世间任何一个女子、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可能平静以待。
今日,惠妃郭氏和高丽妃只是前来逼问,没有大打出手,已属难得。
“陛下,娘娘,此事当重罚。”
惠妃郭氏不假思索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汝宁公主,见问不出什么,便将矛头转向了马皇后和朱元璋。
高丽妃此时即便性子稍软,也坚定地站在了惠妃郭氏这边:“请娘娘、陛下重罚。
此事绝不能姑息,否则日后后宫必将后患无穷。”
高丽妃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咬牙又狠狠补充了一句。
大殿内的气氛再度变得凝重起来。
此时,西庭之外。
刚才跟随父皇朱元璋前来的太子朱标停住了脚步,没有跟着进入。
他心中满是纠结。
既觉得愧对妹妹,又深知不能辜负陆羽。
或许这样说有些冷血,但他朱标的妹妹有不少,而陆羽先生却只有一个。
于他个人,于未来的大明江山社稷。
他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朱标看着远处赶来的陆羽、刘琏以及驸马都尉李祺三人,苦笑着打了个招呼。
“太子殿下。”
陆羽躬身行礼,语气平静地问道,“真凶可曾抓到了?”
“父皇和母后此时正在殿内,想必会给先生一个交代的。”
朱标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已然表明皇家的天平倾向了陆羽一方。
陆羽微微眯起眼睛,默不作声,站到了朱标的身旁,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
见此情景,刘琏和李祺二人也只能默默地跟在一旁。
此刻。
他们四人站在西庭之外,形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陆羽一动不动,面色沉静,嘴角微微抿起,大脑在飞速运转。
“皇家之人,朱家之人,到底会是谁?”
陆羽的脑海中,一个个朱家人物如走马灯般闪现。
他刚从北镇抚司毛骧那里出来,得知锦衣卫有了线索且直指宫内,便大致猜到锦衣卫应该已经知晓幕后黑手是谁了。
不然,毛骧作为负责查案的锦衣卫指挥使,怎么可能还在镇抚司那般悠闲,镇抚司上下的锦衣卫也不会都已重回原位。
数量恢复得差不多。
从这些细节,陆羽便能推断出这个结论。
在毛骧面前表达诉求是一回事,可真到了宫里准备抓人又是另一回事。
说到底。
他陆羽只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既不是大理寺官员,更不是刑部官员,并没有抓人审讯的权力。
所以。
最终还是要看朱皇帝最后如何抉择。
陆羽将朱家的那些人一一在脑海中过滤。
他来到大明之后,与各个藩王即便偶有交集,大多也都是友好往来。
更何况,各个藩王早已纷纷就藩外出,留下来的燕王朱棣、晋王朱棡,这两人与他陆羽先生的关系最为要好。
他们保护自己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有伤害自己的心思。
随着各个藩王、亲王殿下被一一排除,那么剩下的朱家之人,便只有宫里的一众女眷了。
陆羽回想起前尘往事,心中渐渐有了答案。
“原来是这位殿下。”
陆羽大体猜到了真凶是谁,望向西庭殿内的目光也变得越发复杂和忧虑。
此时,殿门紧闭。
殿内和殿外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但气氛同样焦灼。
殿内还没有得出最终的结果。
而在大殿之外,陆羽沉吟了片刻,便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上前几步,来到朱标身前,一脸郑重严肃地说道:“请殿下告知陛下和皇后娘娘,此案微臣不查了,到此为止。”
说完,陆羽再次向朱标躬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朱标看着陆羽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将自家先生拦住,可他心里清楚,一旦拦住,自己又怎能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
先生主动放弃追究,已经是难得的幸运了。
难道他朱标真的要对朱家之人,对自己的亲妹妹动手吗?
朱标内心其实也并不愿意这样做。
随后。
跟着过来的刘琏和李祺二人也向朱标告辞。
刘琏面带笑意,李祺挠了挠头,一脸疑惑地说道:“不是要来进宫抓人的吗?”
李祺暗自松了口气。
刚才那装腔作势的时候确实很爽,但装完之后心里也着实害怕。
“先生不过是想知道凶手是谁,知晓之后才会考虑下一步行动。
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
刘琏眼神复杂,脸上挂着一丝苦笑,似乎在替陆羽表达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先生也不想做让家中几位夫人苦恼痛心的事情。”
刘琏停下脚步,侧身看了一眼西庭大殿的方向,又说道:“希望陛下、皇后和太子殿下能给先生一个还算过得去的交代。”
“就这么完了?”
李祺张大嘴巴,难以置信。
之前他都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这虎头蛇尾的结局让他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与之前的形势和举动大相径庭。
“那你觉得还能怎样?”
刘琏淡淡地回应道。
李祺顿时哑口无言,似乎也在这一刻有所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