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王锡爵面容凝重,正与国子监学正、司业等一众官员商讨如何营救因直谏而陷入困境的吴中行。
“诸位同仁,”王锡爵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吴中行等人因直言进谏,触怒龙颜,张大人又执意‘夺情’,不肯丁忧守孝,此事已闹得满城风雨。我等身为儒林表率,岂能坐视不理?”
学正闻言,眉头紧锁:“祭酒大人所言极是,但张大人深受皇上器重,此时劝其丁忧,恐非易事。”
“正因如此,我等更需齐心协力,共商良策。”王锡爵目光坚定,扫视众人,“我意已决,先遣人至张大人府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其以孝为先,回归乡里,为父守孝。”
司业点头赞同:“此计可行,但派何人前往为妙?”
说白了。
这件事情闹到了现在。
已经是形成了一团旋涡。
有人想要趁机博名,也有人想要趁机混水捞鱼。
首辅张居正执掌内阁这么多年。
自万历元年开始,就在不断地推行新政,闹的满城风雨。
在大部分看来,这些个新政其实也确实是有效果,也确实是在中兴大明。
但是,这些个新政的一些政策,却又触及到了不少人的利益。
这一点,王锡爵清楚,在座的大部分人都很清楚。
要是不清楚。
那他们的书也都白读了。
像是吴中行、邹元标等人,就是想要借助这一次的事情,上奏弹劾,甚至是以死明谏。
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想要博得一个谏臣的名声。
真要说什么,为了大明,为了天下,为了大明律礼。
王锡爵等人是绝对不信的。
便是他们觉得张居正夺情一事,做的有一些不对。
身为大明皇帝的老师,也就是帝师,又是大明首辅大臣,理应在这件事情上做一个表率。
但是,王锡爵等人却又看得出来,皇帝需要他这位老师坐镇朝堂,大明也需要这位首辅大臣坐镇内阁。
只不过,如今随着张翰、艾穆、沈思孝、邹元标、吴中行、赵贤用等人的相继弹劾,朱翊钧一怒之下,直接杖责上奏谏言之臣,甚至是把几位闹的很大的进士学生给关进了大牢里面。
再这么闹下去,必定会闹出更大的动静来。
为了大明之稳固。
王锡爵就必须要站出来,缓和双方之间的争吵。
把事情的影响控制在最小。
王锡爵略一思索:“我们亲自走一趟,张大人与我私交甚笃,或能听进一二。”
国子监司业、学正、博士、大学士等,也都愿意跟上去,一起去张居正的府邸,劝说这位首辅大人退一步。
说罢,王锡爵整理衣冠,带上十几人,直奔张居正府邸。
张居正府内,孝帷高悬,张居正面色凝重,正独自徘徊。
他也在为这件事情而头疼。
让申时行、王国光等人进入六部,再往上,进入内阁,那也是迫不得已的做法。
不到万不得已。
他是不太想要走到这一步。
毕竟,推行新政五年之久,已经是稍见成效,再坚持下去,必定能够解决大明的诸多弊政。
到时候,他便是背负再大的骂名,那也值了。
可是,张居正还是小瞧了那些读书人,他们闻着味儿,就直接扑了上来。
有一些学生,为了那一点儿名声,已经是不顾一切后果了。
说白了,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张居正听闻游七禀报,说是国子监祭酒王锡爵带着国子监一众博士、大学士前来,便是眉头紧皱。
原本就不想王锡爵等这些声望非常高的人参与进来,所以把他们派去应天府监考。
可是,他未曾想到,仅仅是一个‘夺情’之事,却引起了如此大的反响。
以至于事情已经开始变得不可控起来。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张居正挥手道:“请他们去正堂!”
王锡爵步入厅堂,见礼毕,开门见山:“张大人,吴中行等人之事,你已知晓?”
张居正轻轻点头,神色复杂:“此事干系重大,我亦两难。”
王锡爵语重心长:“张大人,你我皆知,孝为百善之先。你身为朝廷重臣,更应以身作则。如今令尊仙逝,你岂能不遵礼制,回乡守孝?”
张居正苦笑:“祭酒大人所言极是,但皇上再三挽留,我实难推辞。”
“皇上挽留,乃出于国事考量。但张大人身为人子,岂能不顾亲情?你若执意不归,恐遭天下非议。”王锡爵言辞恳切,目光如炬。
张居正沉默片刻,长叹一声:“祭酒大人言之有理,但我若离去,朝中改革之事又将何去何从?”
“张大人放心,朝中自有能者代之。你且安心守孝,待三年期满,再回来继续为国效力不迟。”王锡爵安慰道。
张居正凝视王锡爵许久,终是缓缓点头:“祭酒大人一番肺腑之言,令我茅塞顿开。我即刻上书皇上,请求丁忧守孝。”
王锡爵闻言大喜,拱手作揖:“张大人深明大义,实乃朝廷之福,天下士子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