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听着顾青之言，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买西洋人用旧的，不如自己造新的。

把钱白白送给西洋人，还不如把钱送给将作监的工匠们，还能得到一批新的火炮。

“嗯，你所言不错，我这就写一封建言，陈明此事。”

顾青却又拦住了戚继光，说道：“师父，如今朝堂诸公都想要先从西洋人手中买下火炮，师父若是建言，咱不买了，咱自己造，可是，如今这将作监的少匠们，能不能造出来，需要多久造出来，还是未知。”

“师父便是建言了，朝堂诸公估计也会反驳，不如先让他们买，我们则是让火器营懂得火器的人，先摸索一下，看一看，能不能造出来。”

顾青已经摸透了这些朝堂之上的大臣们的心思，一个一个，那只是对手中的权力着迷。

没有几个人能够有真正大局意识。

有大局意识的那个人，如今已经是卧病在床了，他要是能够听劝，要是能够懂得休养生息、韬光养晦，或许还能再多活几年呢。

可惜，大明的举重冠军，如今已经累倒在病床上，时日无多了。

大臣们一致建言要从西洋人手中买来火炮，无非是可以从国库那边多一个支出的项目。

而多了这么一个支出的项目，就会从国库出来，先到户部、再到兵部、再到买办官员手中，最后和西洋人交易，购买到火炮。

买到了火炮之后，肯定是需要运输的，那么多的火炮，不可能说，都只是放在东南码头上，肯定是要运输到蓟州等地的边关。

而这个运输也就需要漕运，到时候，又是一笔钱。

每过一层，肯定会少一笔钱。

这一点，顾青实在是太熟悉了。

所以，这也是为何朝堂之上的官员们，都建议从西洋人那边买，而不是让将作监的少匠们自己造。

将作监的少匠们造火炮，这钱就流不到他们的手上了啊！

戚继光也知道这一点，毕竟，当年朝廷发放军饷的时候就是这样，便是他这戚家军之中也存在这种现象。

这是无法杜绝的事情。

特别是这些上战场拼死杀敌的汉子们，他们并非是对钱财执着，而是身后有着一大家子要养活。

这时候的大明军制，不再是那种强行征兵了，也不再是府兵制，更不是徭役，需要每一家必须有人去当兵。

所以，大家也都是自愿来当兵的，之所以自愿，还不是因为家里面那点田产，根本就养不活一家人。

而当了兵，就不用服徭役，还包吃包住，还有军饷可以拿，还能多一点儿军田。

只不过，当了兵，那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说不定，哪一天，就死在了战场上。

他们自然是希望能够多弄一点儿钱，好邮寄给家人，让家人能够过上富裕的生活。

也有一些士兵并无家室，却也希望自己死前可以逍遥快活。

这事儿也就没法杜绝。

顾青的建议也算是点醒了戚继光，不要指望朝中那些大臣们真的是为了他们边军好，他们从来只会在意自己手中的权力，只会在乎自己。

等到那些送火炮的天使走了之后。

戚继光就下令，留下一门火炮给火器营，让他们先研究，还有四门，直接送去城楼。

顾青也请求去将作监那边，也想要研究一下火炮。

他顶多也就只知道一硝二碳三硫磺，除此之外，具体的材料，以及制作工序，甚至是一些相关的化学知识点，都忘记了，也没怎么学过啊！

考公也不考这些。

“我觉得，要不要先按照这西洋人的火炮比例，先尝试着造出来，看一看？”

“试过之后，再进行改良？”

火器营的工匠们还是更专业一些，对顾青解释道：“顾探花，造出来这个一模一一样的西洋火炮，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想要达到西洋人那般远的射程，估计有一定的难度。”

另外一人也接话道：“不错，我们已经拆开了西洋人所做的弹丸，发现他们的火药成分，和我们所用的火药成分，有一些区别。”

“他们的看起来是灰色的，更白一些，不仅如此，他们的火药犹如细小的面粉一样，我们的则是有一些粗糙。”

“仅仅是这火药的用料，就有着比较大的差别，我以为，西洋人的火炮射程之所以如此之远，最主要的原因，便在这火药的差别之上。”

还有一工匠也支持这个观点，说道：“不错，我们甚至是直接用火点燃了火药，发现他们的更容易点燃，并且点燃之后，燃烧的更快，嗤一下就没了。”

“若是能够知晓西洋人制作火药的用料，以及做火药的手艺，我们应该就能够成功原模原样地造出来西洋人的火炮。”

顾青听了之后也就明白了。

火器营的少匠们不是造不出和西洋人火炮一模一一样的火炮，而是他们不知道西洋人所造的火药的用料和手艺，而之所以大明的火炮和西洋人的火炮有天差地壤之别，主要的原因就在这火药上面。

顾青微微蹙眉，说道：“那就分组，对于火药非常熟悉的人，直接研究西洋人的火药，而其他人则是锻造火炮的外形。”

“毕竟，我感觉这西洋人的火炮的铁质，似乎也非常好，能够承受的了火药炸开的威力。”

“我们不仅仅是要研究火药，还要研究制作火炮外形的手艺。”

有一位铁匠连忙站出来，说道：“顾相公说的不错，西洋人火炮所用的铁质，确实是非常好，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锻造出来的，我打了一辈子的铁，很少见到这般好的铁质。”

这时候，大明已经掌握了炼焦技术，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之中就记载了宋元时期的冶炼技术，其中就提到了炼焦技术。

这个技术应该是源自于莱芜，当时这里的煤炭并不适合炼铁，有人就想到了炼焦，把煤炭直接炼制成为焦煤，这样一来，就能够用来炼铁了。

有了炼焦技术之后，再加上高炉炼铁法，大明的钢铁产量还算是不错的。

去年的钢铁产量就有四万五千吨。

这个产量相对来说，已经是比较高了。

只不过，后来因为财政的原因，因为冗官冗兵冗费的问题，今年已经关闭了遵化冶炼厂。

这个冶炼厂是官营比较大的一座冶炼厂。

关闭了这座冶炼厂之后，官方用铁，就是从民间购买了。

可以说，这个策略完全就是走倒退的路。

但是没办法，因为古往今来，官营都存在着一些问题，特别是在这种时期，官府们为了防止贪污腐败，是不太喜欢搞什么官营的。

索性就搞了个一刀切，直接放弃了官营。

顾青听明白了工匠们提出来的点之后，直接让人找来了非常大的木板，用炭笔在木板上写了下来。

然后开始分工研究，先造一个和西洋人火炮一模一一样的外形出来，然后再把自家研制出来的火药用上，试一试。

总要一步一步来，多做实验，总有成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