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条斯理地说：“军机处收到李鸿章电文，丁汝昌战败，北洋水师逃窜入港，天色已黑，日军担忧中伏没有追击，听闻鏖战之中左队二号寸功未立，有贻误战机，致使战败之嫌，我想请教顾大人，您觉得谁来承担这责任才好？”

顾章眼中犹含泪，他试着开口，却哽咽不能语，只得咬牙拨开顾令君跌跌撞撞地往宫外走。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操控仅剩的妖力，不要让猫耳朵和尾巴露出来，浑然不知顾令君一路跟着他出了紫禁城，直到他家门外才被仆从拦下，却又假称他的同僚信口开河道：“你们主子好似得了癔症，不如去请两位道士来看看。”

顾章勉力支撑着把他与舟承山一道置办的产业赠给了同文馆，给家中下人寻觅了归处，便耗尽了妖力变回了一只毛色黯淡的黄狸猫，浑浑噩噩地叼着刚才准备放进匣中交换朝廷的官印，不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

顾令君尾随顾章后一转身就去见了护国寺的法师们，把顾章身上的异状讲给他们，耗费重金请了一个当时颇有盛名的降妖法师，然而当他们赶到顾章的府邸时，顾章已经不见踪影，一道消失的还有他的官印，倒是官袍整整齐齐地叠了起来放在桌上，在旁边留下了两根微微卷曲的毛发。

他居然是只猫妖。厮混在护国寺假扮降妖法师的大妖玄鸟惊异地想。

然后他推脱朝中大员失踪不是他这个出家人能承担的，左劝右劝打发走了顾令君，循着遗留下来的猫味找到了在屋顶上对着官印左右开弓地玩闹的黄狸猫，拎着他的后颈把他提起来看了看，伸手弹了下对他张牙舞爪地反抗的黄狸猫的鼻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说：“你啊……”

随着修为一起消失不见的还有黄狸猫的灵智，它重新变回了一只不通人情世故的野猫，对着抢走它的新玩具的玄鸟龇牙威胁，毫无章法地伸着爪尖想挠他的手。

“这就有点难办了，”玄鸟拍了拍自己光秃秃的脑门，自言自语道，“我是先把你的修为找回来，还是先把你的灵智找回来？”

他把愤恨地等着他的黄狸猫放下来，用袖子擦了擦官印，举到黄狸猫面前，问它：“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黄狸猫睁着圆溜溜的金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官印，一爪拍掉了官印，拱起后背对玄鸟咆哮，玄鸟只好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拎起猫飞下房顶，在卧房枕头下搜出了舟承山赠给他的一把短匕，再举着问他：“那这个还记得吗？”

黄狸猫突然就不再挣扎，它仰着头望着短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伤心极了，哀哀地叫了一声，眼泪打湿了漂亮的绸缎一样的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