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张居正就直接出手,利用自己的手段和人脉,直接让张嗣修先一步参加科举,然后成为了万历五年的榜眼。
再让四子张简修于万历六年以锦衣千户为指挥佥事。
至于能够拿得出手的长子张敬修和三子张懋修,则是让他们老老实实地读书,老老实实地走科举之路。
从一开始的童试开始,他都从未插手过。
唯一的一次,也就是想要让张懋修得一个状元之名。
从这里也能看出来,张居正其实也比较看好三子张懋修,想要让他成为张家未来的家主。
只不过,张懋修的表现,却让张居正看出来,自己没能把六个儿子教导好,张懋修也不是那种能够挑起大梁的人。
游七看着张居正那两鬓花白的头发,心下也是有一些揪心,若论最了解张居正的人,恐怕也就是他了。
毕竟,他很早很早就跟着张居正,这些年来,张居正手中的很多事情,都会让他暗中去做。
对于游七来说,张居正就是这大明唯一一位真正忠心于国祚的忠臣。
可是,朝堂之上对于张居正越来越不满的人,也慢慢地变多了,今年年初就有南京兵部主事赵世卿奏陈“匡时”五要:请广取士之额、宽驿传之禁、减少死刑、征收赋税不能太急。
同时又极力请开言路,要求万历帝朱翊钧发特赦令,放回因建言被发配充军的傅应祯、艾穆、沈思孝、邹元标等人。
艾穆等人之所以被发配充军,就是因为他们当初在张居正夺情一事上,闹的最大,也是最凶的学生。
把他们发配充军,那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当真是一群读圣贤书读傻了的。
难道,他们就看不清楚天下大势吗?
没有张居正,大明能够挡得住东边的倭寇,能够挡得住北边的鞑奴?
没有张居正,这关内能够天下太平,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百官们能够在考成法的规矩之下,非常有效的治理地方?
没有张居正,以幼帝那年岁和心性,能够坐镇在这皇城,能让百官们信服?
到时候,便是没有张居正,也有张四维、也有马自强等人,想要掌控幼帝,从而摄政,他们岂能是像张居正一样,一心为公?
这就是游七心中对于张居正的看法。
“老爷可还记得国子监监生,今年和三公子同科的那位探花郎顾青?”
张居正看了看游七,继续喝着燕窝粥,点了点头。
游七则是继续道:“我听闻,这位探花郎在今年年初于济州遇上了西洋人利玛窦,然后便和其一起同行到了京师。”
“再后来,这位探花郎时常去寻那西洋人交谈一二。”
“好像是又要写一本书。”
“利玛窦说,那本书叫做《帝国崛起》,乃是西洋之地葡萄牙帝国的崛起之国史。”
张居正一听,愣了一下。
放下了手中的燕窝。
擦了擦嘴。
“这么说来,顾青这一次写的乃是西洋葡萄牙的国史?”
游七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轻声回道:“应该是了,利玛窦说顾青一直在打听葡萄牙的历史,说是想要写一本葡萄牙帝国如何崛起,如何成为海上霸主的史册,让大明读书人也看一看,了解一下西洋之地。”
张居正微微蹙眉,随后说道:“难怪,他在这一次的会试、殿试的时候,都有写到过西洋的葡萄牙这个国家。”
“观其所写内容,似乎对葡萄牙多有称赞,被几位大学士称之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倒要看看,他写出来的这本书,会是如何讲述葡萄牙的国史。”
游七之所以提出顾青,其实还是想要让张居正能够记起来顾青当初说过的话,那就是新政能够持续多久,就要看他张居正能够活多长时间。
他知道,张居正最近这一年多来的身子骨确实是一天不如一天,而他本人似乎并不在乎。
但是,熟悉张居正的游七却知道,张居正的内心之中还是非常在乎自己的身子骨。
不然,他也不会听从御医的话,也不会坚持喝药,不管有多苦,不管有多忙,都不会忘记喝药,也不会对于劝他注重健康这个话题,有那么的抵触了。
正是因为太过于在乎,所以才会不想让别人提起来,不想让别人觉得他已经病得不轻,随时都可能病逝。
游七熟悉张居正。
张居正自然也更熟悉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游七。
他放个屁,张居正都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我知道,你觉得顾青当初说的话很有道理,最近这朝堂之上的局势,我也看的清清楚楚。”
“这新政想要一直推行下去,恐怕很难。”
“可是,难……就不推行了吗?”
“难,就不去做了?”
“我张居正这一生,上对得起大明,下对得起百姓。”
“趁着如今还活着,便把所有想要做的事情,都给做了,至于死后如何,那就不关我张居正什么事儿!”
我活不活无所谓,只要是这新政推行了,所有能够挽天倾的良策,都在我张居正手中尽可能地施行了,那就足矣。
至于死后的洪水滔天,和我张居正没有一点儿关系。
这就是现在张居正的观念。
“老爷……。”
游七还想要劝诫。
可惜,张居正这时候已经是油盐不进,也已经知道自己把自己的路给走到了没有一丝后路可退,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行了,你去看看他们,以免喝多了,在家中闹出什么笑话来!”
张居正挥挥手,让游七出去。
等到游七离开了之后。
张居正则是愣了一会儿神,之后,似乎又想起来什么,竟然找到了当初顾青说的一些言论。
那会儿,他为了能够不事后忘记了,便有做着笔录。
第一次倒是觉得顾青还算是稳重,说的话,讲述的一些道理,也还行,等到了第二次,便觉得他有一些激进。
特别是火器能够成为未来最大的杀气,一个火器能够灭一座城。
实在是太夸张了。
完全就不太符合顾青那稳重的性子。
可是,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还是说,他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如此激进,为的就是和自己拉开距离,以免以后受到了牵连?
但是,他一个才即将二十岁的少年郎,比自己的长子还要小好几岁,也不过是读了七年的书。
就能够看得如此之远?
就那么断定,自己死了之后,圣上不会再支持新政,申时行等人就不能掌控大局,继续推行新政?
张居正眉头紧锁,总觉得顾青这位少年郎和大明天下的所有少年郎,都有一些不同。